错误信徒

[快新/K新]Sarabande·萨拉班德 008

正经那么久,找个机会谈恋爱呗。
晚一点,有些关于萨拉班德的事,我出来说一下。

八、




叮咚。
院门的门铃突如其来地把工藤新一从资料垒成的连绵纸山中拯救出来,他摸了摸肚子,胃部恶意的酸空感提醒了他已经整天未进半点油盐的事实,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七课课长在四十分钟前,前脚如同梦游般地打电话叫了外卖,后脚又摔进油印纸的海洋中醉生梦死。
自从他骇进了分析室资料库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后,他的父亲带着一众下属给他小鞋穿——所有的资料,都是乱序的。
而在这个七课的水还尚未完全清澈的时刻,他是万万不敢将来源于分析室的机密资料下发分配整理的。而如此大的工作量,就算服部平次已经被他强行拽下水,他仍旧为此痛苦了一天一夜。
结果还是剩下一小半。




工藤新一将稍显凌乱的头发理理顺服,趿着一双灰蓝色的棉拖鞋,顶着两个消退不去的熊猫眼,他打开了门庭的栏门,从投送外卖的年轻人手上接下尚还温热的餐盒,四月见底的季节早已不算太冷,但也仍旧未到足够穿着短袖还能沁出一身薄汗的季节,工藤新一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几分气喘的年轻男子,来人身着黑色印花短袖,烫胶清晰分明地书写着外卖店的名字。他带着鸭舌帽,帽檐被压成可疑的低角度,再加上确认订单时低下头的动作,就正好阴沉沉的将整张脸挡得滴水不漏。
全身上下似乎露在外面的皮肤只有手臂——线条流畅肌骨分明。
“先生,找零。”他双手递上零碎的纸钞,略显沙哑的嗓音让人分外耳熟,还未等工藤新一反应过来究竟是在何处曾经听到过这样一把声音,一双极为打眼的手便闯进了他的视线,白皙,纤长,骨肉匀停,连指甲盖都是修剪整齐的,指尖圆润透着浅色的粉。




——那双手,和那时候……
工藤新一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声色喧闹的酒吧,柔软的地毯,滑入喉口的呛人茶水,米白色的天花板,火烧般湿热的煎熬,冰冷的面具和……那样一双带给他快感,让他几乎落下泪来的手。
他的耳根有些发烫。


“先生……?”
来人疑惑地抬了抬下巴,尖削的轮廓从帽檐下侧侧露出一角,却仍旧遮挡去了那张神秘的面孔。然而那对工藤新一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他转接过零钱,深吸了几口气,他回忆着那张预告卡片的纸张冰凉的触感,他站在四月的夜风中。
“……黑羽快斗,”工藤新一压下声音里一些隐晦的情绪,“千金御手的大少爷竟然会在外面打工送外卖赚钱?别搞笑了…”
“不是哦。”黑羽快斗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抬起头露出了那明亮的、苍蓝色眸瞳,“我只是想…来见你。”
“……”工藤新一踉跄着退了一步——对方眸子李闪闪烁烁的光像是街道旁落下的晚樱,水光脉脉粼粼,“你这家伙……煽情话搞错对象了吧?”
他抛过去一双半月眼。刻意地无视了对方眼里的意味深长,和自己狂跳的心脏。
“只是坦诚的说出了事实,”黑羽快斗双手抱臂,作出瑟瑟发抖的模样,“不进去吗,天可是已经很黑了,工藤课长。”


第七课的新任课长被他的寥寥数语堵得语塞,毕竟对方也是自从上任以来鼎力相助的同事,是七课的王牌,如今身份上的敌人……或是友人?
但他遇到黑羽快斗就没就发生过一件好事。在六本木令人羞于启齿的情事也好,在横滨挣扎中扣下的板机好,沿岸寻找未果,还断了与他消息,提心吊胆时候也好——与他相关的,没有好事。



工藤新一犹豫了半晌,对上黑羽快斗苍蓝色的眸子,他叹了口气侧身让出一条道。
——这条街上偶尔还是会有路人经过的,这样站在门口实在是太可疑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极为合理的理由。



“多有打扰。”黑羽快斗刻板微笑的面孔上,发自内心的得意与愉悦转瞬即逝,是他曾见的那张照片中所呈现的冰山一角。
工藤新一看着他走向亮处,灯光暴露了他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具,那是哑光,丝绒布质感的黑色,看起来服帖又温和。



“太过直接的目光可是很不礼貌的哦,工藤课长?”黑羽快斗径自走进屋子脱下了鞋,语气里尽是随和的调笑,“你在看什么?”
“看你。”工藤新一拎着外卖锁上门,不假思索的回答后,他迅速地发现了话语中的歧义,“咳…你的脸到底…”
“你在整理资料?”黑羽快斗指了指屋内一片狼藉的桌面和写字台——两人从玄关并肩往里走了已然有些距离了,他现在就正好站在工藤宅巨大的资料室门口,大开的门后一幅……壮景让他由衷地想笑,“嗯…有点多。”
工藤新一将外卖袋小心翼翼的平放在一旁没有资料堆积的地方,回送他一个新鲜的白眼,自顾自得将自己又埋进资料堆中:“不知道月黑风高,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跑来找我呢,黑羽快斗。”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黑羽快斗双手环胸,斜斜的倚靠在门框上,“给你的‘谜语’里。”
“‘厄洛女神的面纱’,厄洛是春之女神,面纱的拉丁语Pulcherrima,也就是牧夫座。她注视的‘狮尾’也相同的是狮子座的尾巴,狮子座β。艾斯特莱雅是纯洁女神,和鼠尾草一起代指室女座α……这三颗星星,组成春季大三角。”工藤新一信手翻了几页资料,平铺直叙地道出了对方的机关算尽,“‘街道尽头不存在的门牌号’是指贝克街221-B,B是‘bis’,法语中两户人家居住的意思…米花街221——就是我家了。所以我很好奇,春季大三角狮尾的指向是正北方,十二点,而你却提早在……八点不到就到了我家门口?”



“我要带给你的东西,现在可看不到。”黑羽快斗撑起身来,牵扯到了长合不久侧肋闷生生地疼,他缓缓地抽了口气,对上工藤新一难以言明的目光,摆了摆手:“啊,没事…之前从水里出来,磕到了礁石——不过我确实是来问你一些事情的。”
“……什么事?”
“大约十二年前的一次宝石失窃案。”
“……十二年前,奇怪的是集中发生了不少宝石盗窃案,你要查的是什么?”
“‘诅咒之石’,或者说…潘多拉?”黑羽快斗站在他身前,屈指敲击着原木桌面的一角,“在美国纽约的一次宝石展上遗失,被贯以这个称号的,最后失落的宝石。”
工藤新一眉头紧蹙,回身站起,踩在一旁的小木马札上,稍稍踮着脚从书柜的最高处拖拽下一个蓝色的资料夹。
周围凌乱的书册如雪片冰棱纷纷凄惨坠落,黑羽快斗下意识一伸手,将它们尽数接捧在臂弯中,顺势还挡住了摇摇晃晃的工藤新一



“……谢了。”工藤新一半是别扭半是庆幸地道了谢,颀长的手指抚过蓝色资料夹的封面,继而翻开它,粗略地扫了几眼内容,便将他递给了黑羽快斗。他用沾了点灰的手指揉揉干涩的眼角,异物感让他觉得有些痒:“照之前整理下来的资料来看,有‘诅咒之石’一称的宝石都在这里,你自己找找看有没有符合项目,如果有的话……”


“谢谢,”黑羽快斗微微抬着下巴,歪过头朝他露出了笑容,黑色面具边的坠饰扫过他的嘴角,“谢谢你。”
他重复了一次。
“……”工藤新一擦了擦鼻尖,将外卖的饭团一股脑的塞进嘴里,“该说谢谢的……其实应该是我吧……”
明明三番五次被帮助的人是自己。
工藤新一眨眨眼,把自己埋进了成堆的资料里。




时钟一格一格紧赶慢赶地挪动了不少距离,黑羽快斗扶正快要滑下脸颊的面具,抬起头来缓解颈间刺人的酸痛:“如果我的想法没错的话,那应该是指……”
突如其来的噤声。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柔和了下来,因苍蓝色眼眸深处的那人——工藤新一正趴在一堆纸质资料上酣睡,禁闭的双目下有一圈颜色明显的青黑,他紧锁的眉头到了睡梦中也未能展开,稍显干燥的双唇半张着,小口小口地吐出湿热的气流。
他睡得很深。
黑羽快斗蹲在他身前无声的笑,无名指勾起熟睡之人的额发。他细致的打量着工藤新一在梦里也不肯放松的表情——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张扬却又柔软,老成而仍带稚气,仿佛永远心怀赤诚与真实的……工藤新一。


黑羽快斗探身上前,月夜色的眸子半阖。
他将一个本应落在唇上的,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经意落在对方紧皱的眉心。
然后它舒展开来。



黑羽快斗蹑手蹑脚抽走了被工藤新一压在手臂下的几份资料,他直起身来,打量周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散纸,无奈的摇摇头。






“……嗯……?”
工藤新一醒来时眼前阵阵的发花,趴姿睡眠压迫了视网膜,直接导致了视线中被染上不规则的灰斑,像是污渍一样,在分外干净整洁的房间里……诶?
他用力地揉弄着双眼,眼角生理性分泌的清洁液体勾着他的侧脸缓缓滑落。工藤新一四下打量,一屋子凌乱的资料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被按照字母仔细排序,端正地摆在书桌的各个角落。他随手抽出一本,浏览了一遍内容,也是被归纳整理得清晰明了的。
他打开手边浅色的微波炉盒子——早已冰凉的晚餐此刻扑面而来的,是食物的湿热与香气。
“……”黑羽快斗。他小声的地在心里轻唤,抬头四望却并未发现那一抹修长的身影。




离开了吗……?




确实也是时间了。工藤新一瞥了一眼时钟,分钟时针晃晃悠悠得走向正中,心中涌起了一股无法追根溯源的,无缘无由的丧气,它堵在喉头,狠狠地冲撞着紧抿的双唇。
他踩着灰蓝色的棉拖鞋,脚步声被毛茸茸的地毯吞没,悄无声息。他怀着无处明说的心情走下楼去。
期待、欣喜?还是故作平静?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那一刻,他的心中倏尔充满了无数的,柔软的安定。
——阳台的门开着,黑羽快斗背对着他,黑色的连帽短袖让他本就单薄的身躯看起来更加单薄。他坐在阳台的护栏上,清隽修长的手扣在身体两侧的栏杆上,突出蝴蝶骨撑起背部的一道沟壑,他如同一方即将消失于夜空的孤影——已经不再是少年的他,却仍有着年少时脊骨的生长感,和那个时候一样……
——那时候?



工藤新一如遭雷击,脑中瞬息万变的,无数破碎的画面几乎让他头疼欲裂,无法呼吸。
“工藤君,”黑羽快斗仍旧背对着他,唇边溢出的字句像是深夜里暗流奔涌的海平面上,巍然不动的灯塔,“你知道我想让你看什么吗?”
他仰着头,眼角三叶草的挂饰服帖的坠在颊边。




“什么?……”
“3、2、1——”黑羽快斗朝左边偏过脸来,半张清秀的面容上满是落着的璀璨星光,也是星辰更耀眼的微笑。
“看。”
黑羽快斗完全地转过身来,张开手臂,像是拥抱世纪末的天空和风。




他的身后是繁星万千的夜,从最遥远的天际开始极速坠落的闪光,它的碎片淌过千百万年时空横亘的河流……决然地在这片夜空中毁灭它最后的身姿。
一颗两颗三颗。
……
无数的星星携夹着火焰的光尾落进他的眼里,从千百万年前遥远的宇宙之初起——奔跑至今,落进他的眼底。


……
“你想要星星吗?”模糊的记忆里,年幼的孩童正歪着头,圆溜溜的蓝眼睛里忽闪忽闪着纯然的天真。
“……我说想的话,你难道能摘下来吗?”
“当然——未来最伟大的魔术师就在你眼前啊!”小小的孩童将手伸向星空,未脱圆润稚气的手指半握,轻巧地左右挥舞了两下,“——给!糖可以缓解焦虑和不安哦。”


摊开来的,小小的手掌心上,躺着一颗蓝色的糖果,彩色的玻璃纸深深浅浅地反着光,的确是,如同星星一样。

……
“春季大三角的指向是正北,12点。”黑羽快斗翻身从护栏上跳下,站定在地板上,“这才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
“室女座流星雨吗…”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垂下眸子。
“正义女神艾斯特莱雅,也是为了‘潘多拉’魔盒而献身的伟大女性。”黑羽快斗轻柔地哼笑,将手中的花束插进他胸前的口袋里,口中吐出的气息像是情人间厮磨的耳语,“希望她的降世能为你我都带来好运。”


“你是……神论者吗?”工藤新一低头扫了眼胸前的白铃兰无奈地询问,太多的问题堵塞在心口几欲脱口而出,而他却从黑羽快斗的眼神中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只是期望它足够带给你一夜安稳好梦。”黑羽快斗躬身行礼,俯仰之间又恢复了那样一张滴水不漏的扑克脸,“工藤课长,感谢你今日的帮助——希望将来仍有机会与你如此愉快的相处。”
他探手去虚遮住工藤新一的眉眼,温凉的亲吻隔着手背。




“……”工藤新一被他盖住眼眉,视线里一片漆黑,方才开口想要询问什么。豁然开朗的眼前便只剩下了被风拂起的米色窗帘,和……
他蹲下身,拾起木地板上一搓纯白的尾羽。
是鸽子。


黑羽快斗。他将羽毛夹进了常用笔记本的内页里。
你到底是谁呢……






他压低了帽沿,身体歪向一边,继而重重地靠在墙面上。
“啊啊……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吃痛的捂住侧肋,黑羽快斗苦笑一声。
紧握在手中的通信工具自顾自的震动了起来,他乜了一眼来电显示,下一秒脸色就无可抑制地阴沉了下来。
“喂,”他接起了电话,苍白的脸色和低沉平缓的声线天渊地别。“我是黑羽…是的。”
“……”他的手缓缓地往下垂,如释重负,又如负新担。




“好的,我知道了。”
他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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